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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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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3 16:5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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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高烧不退,房间里除了上头那台悬挂了十多年的吊扇,并没有其他的东西能让我感到凉爽。实体存在的东西或者是无实体的东西,都不能。外面没有半片风。
冬天呢,这个房间会异常寒冷,那时我不会睡在窗下,而是调到床的另外一头,并且在另外一头做梦和醒来。
2011年冬天,CY在我所说的“床的另外一头”,属于冬天的一头醒来,他说总感觉被子里不热。
我是说我们在那个冬天都已经死了。
当晚下着霰,我去附近菜场买了一斤生菜和一条扁鱼、八个鸡蛋。在家请客,不免露两手。两盘菜都吃光了。鸡蛋用来炒了个蛋炒饭。他教我一个方法,就是先炒饭后把鸡蛋搅好泼上去。
收拾碗筷后,我开始批改学生的作文。当时我有份狗屁工作,另外还兼职教初中、高中的作文。我们那时候的日子,跟狗屁扯上了关系,改到那些狗屁不通的作文,我都会念一念,给这个连狗屁工作都还没有找到的朋友听,以博大家一笑。
春天到了,花都开了,我又开学了,坐着棉花糖汽车,开在巧克力公路上,我开心的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低年级的学生写的作文最后一句话都会是“我开心的笑了。”他们好像有一种我们这些成年人没有的本事。比如说,高兴就笑,难过就哭。
教导主任沈老师对我说,这个是作文兴趣班,只培养兴趣,你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开阔思维,大胆的写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要用应试作文的套路去要求他们。于是,我的学生们的作文,越来越狗屁不通了。
CY之前在工厂里面做事,我不知道他具体干嘛,大概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工,类似于《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不过这是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许多事情最好别问,问了就是逼别人来说谎。
一共十五六份作文,批了一个半小时,评语要求是二百字以上,为这个,我不得不码字。你不可能喜欢一件事的全部,你只能喜欢它的一部分,喜欢那么一点点,全部都喜欢会让你失去本性。
改作文的档口,他在我的那台单核笔记本上浏览招聘网站,这是他乱投简历的第七天,没收到什么像样的面试通知。
坦白说那时我们都很难,举步维艰吧,有时都说不出话。CY家里有点事,现在又是待业青年,一副憔悴的样子,看上去总感觉是在哆嗦,不知道是因为穿衣少还是什么原因;我也XXXX心情不好,除了改一篇完全狗屁不通的作文的时候。CY说狗屁不通,方才是你的真传。
到八九点的样子,我搬了个椅子和他坐在一起,把脚边的暖烘机打开,想找个什么励志的电影看看。最后看了一部正火的叫《黑天鹅》的电影。
不过我们搞错了,这根本不算励志片,是一部走火入魔,外加心理分析的电影,西方电影都搞心理分析这套。看到后面就看不太懂了,因为我们刚开始没把它想那么难。虽然该片收获了不少口碑,也得了奥斯卡奖,不过在那时,就在那晚,它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狗屁电影。
2之所以CY说,我的被子冷似铁,一个客观原因是房间的窗户破了一个洞。
这是个老洞,大概破了七八年,我都在外面念书,很少回家,父亲也没有找人来修过。我用暖烘扇的纸箱把它挡了起来,但是阻止不了外面的冷风,十二月的冷风,况且外面开始下霰,虽然最后并没演变成雪。被子也是单薄的一条,CY睡觉还穿着自己的毛衣,可是里面依旧热不起来。
第二天他说感觉自己有点感冒了,并且问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说,我习惯了,以至于半夜脊背发凉,都不觉得什么。早饭是蹄髈汤下面,然而他非要吃我桌上剩下的那包方便面。他喜欢吃那个。
他打算去招聘会跑跑,既然网上音讯全无,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要试一通。他带了十份简历跑招聘会,转了一大圈,只投出三份,他觉得这三份也不太靠谱,说不定一转身,招聘经理就把他的简历丢进了垃圾桶。他是工厂里面出来的,现在辞职了,想转型,然而转到哪方面,他自己也不清楚。转行并不容易,意味着打回原形从零开始,有这种勇气的人,我数不上几个。至少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虽然是一份谁都做得来的工作。
那天我们接连跑了两三场,从城市的西边跑到城市的东边,然而依旧毫无斩获,唯一得出的结论是,还不如在网站上投递。
回去后,他收到几个面试电话,不是保险公司就是房地产公司,他说自己压根没有投过这方面的公司,谁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电话呢。又过了两周,他依旧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
那个冬天真长,难以想象,如果说让我们之中的谁再去过一遍,那真的不如从楼顶跳下去来的轻松。然而我们并没有那个一跃而下的勇气,日子接着过,总会来什么转机的吧。他说他近来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词,叫“峰回路转”。他说这个词美得匪夷所思,真的有这种事吗,我是说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看见光,在海洋中迷途,突然看见灯塔或者北斗星,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他觉得闷,想去哪里散散,挑了一个周末,他带我去了一个城边的古镇。上次来是他跟前女友来的,我见过她,他也跟我介绍过,说实话,他的眼光我不敢苟同。他说这个女人把他甩了,在他成为待业青年之后,她跟她公司另外一个人好上了,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的意思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然后又发生了一件事,他父母离婚了,他跟母亲住到外婆家的老房子里面。我真的不知道这家伙当时是怎么顶过来的,一个又一个打击,换做别人,恐怕真的连一跃而下的勇气都有了。
那天太阳很好,我们坐长途汽车,一个小时没说什么话。他就蜷缩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我鼓励他的话,基本上都说尽了,再说那就是在重复了。况且我的情况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路货色。
到了古镇后,我们去了一个放生池,他买了个“功德”,虽然放生池都是你从这边放生,店家从另外一头重新捞上来,放来放去的鱼,都是老面孔。不过他似乎觉得轻松了一点。
我们在拱桥上抽烟,来来往往游人如织,河水静静的,风吹过或者乌篷船划过去才有波澜和生机。古镇的风光其实都一个样,你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那些卖着相同的几个玩意的小店给吸引了,我那时忽然有个想法,想在这随便找个工作呆着,外面的世界有点不适合我。他也有这种想法,可是他后来笑了笑,说,这是逃避——解决问题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看上去是那样,然而没解决的问题,以后还要解决,只是个迟早的问题,所以假如不是一辈子躲起来,该要做的事情还是一筹莫展。
从古镇回来后,该干嘛干嘛。我照常在周一出现在办公室的格子间;他依旧在不停的寻找自己的下一份工作,地球照样转太阳照样东起西落,不知道过了几个月,好像是立春之后吧,他终于告诉我他找到了新工作,行业门槛不高,工资也不高,不过还是干着吧,总比没有工作好。为了庆祝这件事,我们去大排档喝啤酒吃烧烤。他现在总是问我,那个冬天他怎么过来的,我说,我也不知道,虽然这跟“峰回路转”还有点距离,但我们真的开始好起来了,开始相信许多之前不相信的事了。
   
《长冬》的故事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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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31 13: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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