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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火在传说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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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1 13:49: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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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林听带着她的孩子出现。

  小镇上充满了枯叶的味道。梧桐树叶在头顶哗啦啦地响着,然后一个哆嗦猛得砸在你头上,像是要在你身上血淋淋地咬一口,疼啊。
  我们躲避着枯叶就像躲避着瘟疫,躲避着小镇上的谣言和传说。
  林听身上沾满了落叶,湿零零的黄叶子贴在她身上,就像孩子抓住妈妈一般不肯放手。而林听,她怀里的孩子那么安静,不哭不闹,睡得像个布娃娃似的。天是灰蒙蒙的白,像是垂死病人的嘴唇,无法闭合,张开一条缝,流着粘稠的连绵不绝的口水。
  林听抬起头看天,一片枯叶正好掉下来遮住她的眼睛,她顶着那片叶子把头仰了好久,那个姿势像是姑娘们在做面膜,最后她把这张纯天然面膜撕了下来,看着她怀里的孩子,笑了。

  我是在雨停了之后才看见这个女孩的——原谅我只能叫她女孩,尽管她已经是一位母亲。而她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岁,瘦小得如同集中营里跑出来的难民。头发遮住了半张惨白的脸,唯有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显得有生气,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如果你看见了必定终生难忘,它看着你,就像种子看见了花朵,就像孩子看见了母亲,就像太阳看见了月亮。而你看着它,你看见了春天,你看见地上的枯叶纷纷飞上枝头,变绿,开花,结果,永垂不朽。
  我就是这样被她迷惑的。我拉开玻璃门走过去对她说,你好。

  你好,我叫阿茉。我是这个小镇上最无赖最无耻最无所事事最无家可归的一个女人。我整日整夜地呆在我的工作室里,隔着一扇五彩缤纷的玻璃门,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冒着臭烘烘尾气的汽车和吱吱扭扭的自行车,以及绿了黄黄了绿的树叶们——我没空去伤春悲秋泪流满面,我必须集中注意力寻找我的客户,生意难做啊,镇上的女人们都是母老虎,管男人就跟管儿子一样。剩下的光棍们之所以是光棍是因为没钱娶不到老婆,吃喝勉强维持,嫖赌不在能力范围之内。
  惨淡经营,我那么穷,我比灰姑娘更灰。但我每天都在想象着某天有个风流倜傥腰包鼓鼓的男人看上我,然后带我离开,离开,永不回来。
  而马路对面总是蹲着一群光着膀子的民工,他们像狗一样蹲在地上抽着臭烘烘的劣质香烟,摸着干瘪的口袋对着我的玻璃门蛤痢一样流口水,然后恶狠狠地,响亮地吐一口痰。一堆堆颜色形态各异的浓痰压在梧桐树的落叶身上,猛烈地发泄着欲望,愤怒又欢快地打滚,我看着就恶心得要吐出来。
  我砰地一下关上门,然后听见那些男人亢奋的骂声,婊子,拽什么拽,你那里脏得出蛆!
  我叫阿茉。这是我的花名。我是一个妓女。

  我推开那扇鲜艳的门,林听抱着她的孩子走了进来。她是走进这里的第一个女人,我有些微微的紧张,屋子里的空气有种粘稠的味道,我绞着手张望着,仿佛第一次进来的是我。而林听,她微笑着,抱着她的孩子,走进里屋,在那张沾着不明污迹的按摩床上,轻松地坐了下来。她对房间里的陈设不觉一点好奇与陌生,她是那么从容,她闭上眼睛,她就像,回到了家。

  我是永远也无法摆脱自己巨大而恶俗的好奇心的,纵然林听的到来让我觉得仿佛某种等待有了结果一样,我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她,诶,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抬头看我,淡淡一笑,说,没什么,我走了很远的路,走不动了,就先停下来。
  我很是不解,她又低下头满目深情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她说,我是来找我男人的。
  我惊鄂,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处女一般瞪大眼睛,孩子他爹?你怎么……
  她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她说,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吃饭是要钱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我们没钱。生意越来越难做,这是平原上一个贫穷的小镇,男人们为了养家糊口纷纷外出打工,镇上就剩下了老人和小孩,还有我的敌人,女人。
  女人们对林听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好奇与鄙视,林听的孩子在她们眼里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仿佛她比我还要令人唾弃。林听终日抱着她的孩子,似乎那是她身上掉不下来的一块肉,我从没有细看过那个孩子,林听把它当成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般裹得严严实实,她说,它冷呢,它很冷。
  是他还是她我都不清楚,所以,我称,它。

  林听就这样在这个小镇上住了下来,我如同一个圣母般伟大地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姑娘,但她似乎不知道感激,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我用血肉钱换来的一日三餐,我有些不平,我问她,你一直都是这么无所事事么。
  她说,不,我以前是唱戏的。
  这并不让我非常惊讶,我不得不承认林听是那种走得上台面的女人。她有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波光粼粼看得人春心荡漾,玲珑的身材足以让那些男人认不得娘。我暗暗想,要是林听加入我这个行业我肯定要去喝西北风。与她相比,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我除了胸大一点其他毫无特色。在林听面前我感到深深的自卑,她是每一个姑娘的目标,于我是一种理想,所以我心甘情愿把面包的一大半给她。
  林听常常在傍晚的时候去小镇东面的小树林里,那里到处都是坟墓,埋着镇上无数死去的老人和夭折的孩子。这里我要来说说这个小镇上流行的传说了,据说有一年,镇上来了一个马戏团,晚上搭了一个大篷表演节目。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去看那些难得一见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演,有个女人身上缠着一条蟒蛇张嘴便能吐出一团火来,火落到地上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孩子们个个满载而归。马戏团走后,所有吃了糖果的孩子都病了,他们先是变得不能开口说话,一个个都成了哑巴,终日沉默,然后有一天,他们终于张口便喷出火来,每一个,都将自己烧死。
  于是一下子,镇上的小孩子都死光了,捣蛋的,还是乖巧的,统统都成了黑漆漆的一具尸体。大人们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他们将孩子们埋在通往小镇的松树林里,以此抵制外乡人的进入,然后抓紧生育,并且自发地齐心协力地诅咒每一个外来者不得好死。
  这已是无数年前的事了,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姥姥已经死去多年。这个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最终被人当成一个笑话来听,人们不仅渐渐淡化了对外乡人的敌视,并且一批接一批地出外谋生路,留下的孩子们还对那些糖果充满希望,而女人们则在想象着那个缠着蟒蛇的喷火女郎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容貌。
  无庸置疑,我就是这群女人中的一个。首先我要声明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我的姥姥是这一带有名的接生婆,她的那双妩媚的永不衰老的手带来了无数个捣蛋的或者乖巧的小生命,而她自己的孩子是世上最让人头疼的家伙,我的母亲在跟一个野男人生下了我之后就跟另一个野男人跑了,我的姥姥对此痛心疾首,她为自己事业的一大败笔抱憾终生,而在她死后,我的洗头房立刻迫不及待地开业。我想双手迎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姥姥一定死不瞑目,但是我没办法,我来到这个世上就要吃饭。

  我常常在吃饭的时候去镇东的小树林里找林听。她以一成不变的永恒姿势抱着她的孩子,长久地凝望着身边那些沉默的墓碑。她轻轻地哼着歌,像是在哄孩子睡觉。而她的孩子是那么乖,它从来不哭闹,从来不给人带来麻烦,坟墓里那些孩子们都应该以它为榜样。所以,林听做为一个母亲是至上光荣的,她总是面带幸福微笑着对我说她的孩子,她告诉我,你不知道,它和他长得有多像,它是世上最乖最漂亮的孩子,他是世上最帅最伟大的男人。
  两个女人的故事是枯燥乏味的,势必要出现一个男人调节气氛,林听口里这个叫森的男人于我是一个传奇,我无法想象他会有着怎样英俊非凡的面容和顶天立地的体魄以及空前绝后的才华。林听一遍遍地对我诉说他们相爱的种种,他为了她放弃了声名显赫的家世与飞黄腾达的前途,她为了他不管世俗眼光奋不顾身地生下了她们的孩子。
  我问,那你们怎么会分开了。这样的故事似乎有些老套了,我不免有些失望。
  她说,不知道啊,不知道。他突然就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她的眼里一片茫然,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信心。林听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抬头对正在抹口红的我说,我已经找了他很久,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的。我有预感。

  我每日在自己的脸上涂上厚厚的化妆品,那些路边小摊上买来的东西将我的脸弄得像一条花花绿绿的内裤般大张旗鼓又皱皱巴巴,我怕我卸了装后和抱着孩子的林听站在一起像是一家三代人。
  我像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害怕看到自己的苍老,然而作为一个大龄女青年我不得不看清楚我的现状。生意越来越难做,再这样下去我的下半生将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常常坐在玻璃门边拍着我裸露的大腿仰天长叹,男人都死到哪里去啦,我命苦啊,做妓女也没饭吃!
  林听在我身后一脸天真地笑,她问,为什么要做妓女呢。
  这种时候我往往火气很大,我说不做妓女我们吃什么,跟你怀里那宝贝一样去吃奶?
  林听却好脾气地笑,不要急,等我找到我男人了,就什么都会好了。
  我曾经寄托在男人身上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小镇上的男人们如同死于瘟疫一般统统消失不见,就连蹲在马路对面骂娘的民工们也跟随着时尚像他们吐的痰一样蒸发了,我的腰包鼓鼓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他从良的梦中老板更不知在哪个角落寻欢作乐。我想起我的初恋情人,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们青梅竹马风花雪月,他陪我摘星星看月亮,他给我吃他自己种的玉米,他给我采野花戴狗尾巴草戒指,他说要娶我。我们就像在写诗。然而不久他就跟他的暴发户父亲去了一个大城市做生意再也没回来。走的时候他说,我们还是不要写诗了吧。我很听话,从此不做诗人,我做了婊子。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婊子。
  人们衣冠楚楚神情各异地走在路上,为一个又一个目标四处奔忙,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暴露着欲望,每个人都要为各自所求付出代价。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世界,处子们夹着尾巴四处逃窜,而我们穿上皇帝的新装嘲笑那些没有眼光的小屁孩。哈哈。哈哈。你不知道谁都光着屁股么。
  我的职业素质充分训练了我的脸皮厚度,每当镇上的女人们一边吐口水一边从我色彩鲜艳的玻璃门前走过时,我都会笑眯眯地朝她们说,嫂子,今天吃什么啊。
  她们眼睛斜着我,骂一句,不要脸。然后一手护着菜篮子匆匆走开,仿佛我的口水会不要脸地溅到她们的篮子里去。
  对此我总觉得好笑,因为她们走老远眼睛还斜在我这边,其实她们都想看看我玻璃门后的具体构造,我藏着什么吸引男人的宝贝。她们都是良家妇女,她们对不可知的东西充满好奇,她们的眼珠子就像菜篮子里的鱼眼睛一样瞪得要掉出来。于是我觉得她们很可爱。

  最可爱的自然还是林听的孩子。林听一遍遍地向我描述它的举世无双空前绝后,而每当我要求看看那孩子的时候林听便小气得举世无双空前绝后,她把孩子抱得紧紧地说,不给你看,它是我的,它是森的,它是我们的,不能给你们看见。
  这些时候我真是气得发疯,我恨不得狠狠一巴掌朝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脸上打去。可是林听春天一般的容颜总是会让我在瞬间忘记她的厚颜无耻,她眨巴着那双天真得一马平川的大眼睛微笑着看着我,她说,阿茉,你是不是生气了啊,你要不要哭一下,哭一下就不难过了。

  我忘了我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哭的事情。在这个小镇上,哭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人们习惯了面无表情,不会流泪,不会微笑。人们就像尸体一样走来走去。
  这个小镇充满了腐烂的味道,那些传说,那些坟墓,那些枯萎的树叶,就像瘟疫一样笼罩在头顶上,盘旋,盘旋,越来越紧,直到将你勒死。

  冬天很快就到来。这个南方小镇是不会下雪的,只有连绵不绝的龌龊的雨水,阴冷得像吸血虫一样掉在身上,把体内的温暖,一点一点,吸干。
  林听在雨天仍然要去镇东的小树林,那些坟墓就像宝藏一样吸引着她。她不打伞,抱着她的孩子,一次次走出去。
这是个寂寞却幸福的城市,这是个声音与耳朵相恋的城市 93you.com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1 13:50: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你去干什么,你脑子有病啊。
  林听便回过头来对我灿烂一笑,她说,我去找森。
  她的笑容是那样容易让人迷惑。我的脑袋里长满了五彩缤纷的气球。然后看着她推开门出去,从容地,袅袅婷婷地,消失在一成不变的,像是从远古时代流淌下来的,雨中。

  所有的叶子都落光了。所有的雨水都落完了。冬天还是漫长得像蛔虫一样在体内盘旋。我和林听都很怕冷。我们的手脚终日如死人一般冰冷。我抱着身体在屋里不停地抖,而林听总是平静地,用她失去血色的,冻得发白的嘴唇,信誓旦旦地说,到了春天,我的男人,森,他就会来了。到了春天。
  我对林听这样的话已经绝望了,没有哪个傻瓜会一再地去相信这样的疯话。春天遥遥无期,传说中的森,就像传说中的喷火女郎一般充满魔力,他可以改变一切,他可以拯救我们。而他,永远,都不会出现。
  生活一日又一日地重复。枯燥乏味。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在这个寒冷的季节,我慢慢慢慢地,对整个世界失去了希望。可是林听,她一再地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到春天。等到森。等到我们离开。
  林听的寻找完全变成了等待。等待。等待。等待我们死。

  一场大火莫名其妙地袭击了这个小镇。时间地点为傍晚的影剧院。小镇西边的天空被染得通红。名副其实的火烧云。一块一块,像姑娘的脸一般喜气洋洋。
  人们兴致勃勃地端着饭碗去镇西看热闹。这场大火就像马戏团的表演一样给人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乐趣。我们看着浓烈的黑烟从塌陷的房屋里喷射出来,火在空中翻腾,跳跃,空气变得温暖起来,滋润着冬季里每一个瑟瑟发抖的人们。没有人去救火。大家都欢快地围在一起取暖,心照不宣地,希望火势可以漫长,再漫长一点。
  可是林听哭了。在拥挤的人群中,在女人和孩子们兴奋的叫声中,林听,这个外来者,她的眼泪对我们小镇上的破烂影剧院表示了巨大的同情。她抱着她的孩子,站在烧得不见原形的影剧院前面哭喊,她叫,快去救火啊,你们为什么不救火啊。
  人们若无其事地看者她,如同看一个小丑般嘻嘻哈哈。
  我走上去拉开她,我说走吧走吧,丢死人了,哭什么,烧就烧了呗,又不是你家的。
  她拨开我的手,抹着眼泪,痛苦万分地喃喃自语,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烧了就完了,都完了。
  然后她踉跄地,如同一个烧伤病人一般,跌跌撞撞,抱着她的孩子,艰难地离去。
  我知道,她又要去东边的墓地了。
  身后一个老妇人骂道,婊子哭什么,烧得好,烧得好啊,当年那马戏团就在这搭棚的,烧它个精光,烧得这块地烂掉!
  回头看看那个老女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只有这个老太婆还这么记仇,马戏团的故事或许还是哪代人讲给她听的,在哪搭的棚,谁知道呢。
  我突然想起林听说她以前是唱戏的,难怪她对影剧院这么一往情深。

  后来几天,林听有些反常。茶饭不思,整天呆在东边的树林里。我叫她,她只是恍惚地看看我,她的大眼睛没有了一点力气,她像梦游一般喃喃自语,她说,他死了。他死了。
  我不耐烦地把她拉回家,你脑子是不是真有病啊。我骂。

  影剧院里的一具焦尸是在三天后被发现的。一群孩子去废墟上玩耍,用炭将脸涂得漆黑准备吓人的时候踩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然后孩子们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具尸体被烤得完全没有人样,根据骨架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男的。人们再次看戏般围观,指着地上黑漆漆的一条唾沫横飞。大家在讨论死者是谁,谁都没想到关闭已久的影剧院里还会有人出现,而在那场大火中并没有听到有人呼救。这是一个男人,在这个男人稀少的镇上,也没有听到谁家丢了男人。这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引起了人们巨大的兴趣。通体漆黑的一堆,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艺术品一般可观。
  林听在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回来,我很想和她讨论讨论那具男尸的事。我们的日子太过平淡无奇,这样一件怪事是再好不过的调剂,它如奇迹一般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接受它,欣赏它。
  可是林听,她如同奇迹一般消失了。

  我在去东边树林找她的路上不住地抱怨,这个女人,她总是这样神经兮兮,她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在梦游,她是疯子。
  当我走到那些坟墓丛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看见幽灵般的林听。这让我很奇怪。她还会去哪里。她不是最爱这里么。这些坟地,她都要把它当成家了。
  在我迷惑不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不远处一块墓碑下有一团刺眼的白色,是一个襁褓,是林听的孩子。孩子。孩子!
  我大吃一惊。林听居然会放下她的孩子,那个她舍不得让人看一眼的宝贝,她身上掉不下来的一块肉,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抱在怀里的孩子,她举世无双的爱,她所有的期盼,她的等待。
  她竟然会放下它,把它放在一块墓碑下,放在阴黑的潮湿的空气里,放在冬天寒冷的吹得让人死过去的大风里。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哪里。
  我完全被震慑住,在那一蔟蔟凌乱的墓碑中,在枯萎的草丛里,我小心翼翼地,如同一个盗窃者,如同一个梦游者,向林听的孩子,走去。

  我在这一天第二次看见了尸体。与那具焦黑的尸体一样,这亦是一个美丽绝伦的艺术品。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林听的孩子,它如我想象中一般美丽,它的脸纯净得不沾一丝尘埃,它从不哭泣,它沉睡着,它的眼睛从未看过这个肮脏的世界,是的,它从母亲体内出来的时候就死了,所以,它是完美的。林听一直抱着这个死婴。于是她是那么神圣。她像个疯子一样伟大。而现在它在我怀里。它那么小。它赤身裸体。它不需要羞耻。它在告诉我们它的骄傲,它嘲笑着我们,我们每一个都是婊子。每一个。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小镇。我关上那扇颜色已经黯淡的玻璃门。上面落满了灰尘。我不知道我要去向哪里。我只是一定要离开。即使没有人带我走。
  我会到任何一个地方成为一个彻底的外来者,遭人歧视受人侮辱,像个婊子一样生存。而在这里,我只有等死。
  这个小镇的春天还是来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落光了叶子的树枝又纷纷开始抽芽,迫不及待地,展现它们的生命。
  我最后看它们一眼。我将彻底离开这里。而林听,她的孩子,还有森,他们都在传说中,他们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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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30 19:24:59 | 显示全部楼层
人们若无其事地看者她,如同看一个小丑般嘻嘻哈哈...........这样的话让我的眼泪掉下来............想起上中学时的一个夏天,我和妈妈去江畔散步,那里很多人,很美的风景,很美的夕阳,很刺耳的一个人大叫“救命”,我能够看到他,离岸不远,很年轻的一个男孩,我很害怕,也很着急,奔走而呼,左右求助,可是,他们都躲开,那些穿这泳衣拿着泳圈的人们..........我看到岸边有很多游艇,可是,我解不开绳索,没有人帮我,我哭着往水里跳,妈妈死死的拉住了我,就这样,这个年轻的生命,就在我的眼泪和人们的木然当中,消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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