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马龙的日子

小鱼

     亲爱的朋友，当我提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境遇。我风里来，雨里去，满身尘埃，满目疮痍。我的身体从我一踏进这个鬼地方就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想念你们，我所有的朋友和我所有认识的人。
       我极其不习惯睡眠的不舒适，邋遢。每晚筋疲力尽的躺在十一个人拥挤的帐篷里，我发觉我的世界一片
黑暗。许多时候我都是侧躺着，透过帐篷里微弱的光看着部队的天空渐渐明朗起来。像被擦去了雨水的玻璃，带着
湿润和模糊的晴朗。
     你们一定不知道。当我开始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是在野外一片荒地上的哨所里。云南火辣的紫外线照得我的
脸滚烫，红黑的皮肤开始了蜕皮的迹象。这都不算什么，再苦的日子我也承受过，只是有点不理解这儿的人，总是
一片孤凉油然而生。
     来的这些数起来大概有七天了，好像过了七年。似乎跟抗战差不多，这“七年”，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你们都
发生了什么？
      可能你们又要说我矫情，大半夜的不睡觉写这么多感伤。想想也是，写者煽情，听者留意。。。。
      又要熄灯了，我想这些文字只能慢慢堆积。因为每天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趴在宽半米的空间写下此时此刻的
心情。我知道也许很多人已经把我遗忘。手机不能用，从来的时候就想知道走时打开手机会有多少人曾经问候过
我呢。也许没有吧，我宁愿大家不会挂念，因为我无法一一倾述。
     又过了一天，漫长的24小时。就像一首歌里写的“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似乎是在熬，熬得很艰辛。不过，
我还是想说，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还是那么的可爱：有闷骚的，也有开朗得不得了的，有凶神恶煞的，也有和蔼
可亲的。老杜整天神经兮兮的，26岁的人了还没个老婆，不正经；老高总是嘴里振振有词，像是在念经；老吴，
也就是这次驻训时我的班长，也正是我前面所说的闷骚的，平日里总是不喜欢说话，总感觉他的嘴巴长在眼睛上的，
这种性格的人从来和我相生相克，我敬而远之。
       似乎有好多天都没有下雨了。我是喜欢下雨天的。云南的鬼天气实在不好评论，我们好多战友都黑得像团
煤炭，而且都掉了皮。晚上洗脚的时候发现脚后跟都结了一层厚茧，想必是这几天每日10公里的山路磨出来的吧。
难怪每天走路都感觉路不太平。我大概是想念重大的柏油马路了，想念从二舍到五教的小隧道，想念在校园走过的
每一段路。
      这些文字有重有情，有喜有悲。我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有好多晚上都睡不着，抑或睡着了又在一种莫名的
情愫下苏醒。有很多次想抱着认识的人哭，却又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脸，那是一张再黑再憔悴不过的脸了。
      连续挖了三天的土，看着和战友们亲手一寸土一粒沙的打造的掩体。你可知道那是接近五十平、深两米的战壕。
我们原始的一袋沙一袋土的扛出去，从早到晚不间歇。就餐也是在野外的小树林，漫天黄沙，满手黄土，碗里不同的
油脂，还不是狼吞虎咽一个星期。
      提笔的手有点颤抖，是因为水泡或者实在是连写字的力气也没有。我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写着，哽咽着。相机里
留下了我在这里各种黑色的纪念，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实的写照。
      又要去站岗了。。。。
      可悲的是，还是因为各种因素的影响而生病了。野外驻训条件有限，卫生医疗也不能持续保证。我也并未由于生病
而逃避各种劳动和训练，而且今晚还得站岗。站岗的夜晚总是星空灿烂，月亮也很明亮。偶尔还能看见流星划过长空时
的美丽，我也学着电视里的男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一个关于自己的愿望，然后站到可以安心的回去睡觉。只有这样
煤炭的疲惫才能随之淡去。
     下雨了。。。。。
     黄土伴着雨水稀里哗啦的流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甚至还带着芳香。我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雨，我穿着大
雨衣，踩着大筒靴，在乡里的泥土路走，田里伴着青蛙的清脆叫声，我想着去寻找一些野味。于是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拿着
各种工具开始为心中的刺激冲动去了。
    雨滴滴答答的下了不久，好想去淋雨。让这突如其来的甘露洗涮我一身的泥土，我可是好多天没好好的洗个澡了。然后我
又要去战斗，像个敢于冲锋的战士，不畏任何天险，就像鲁迅先生说的“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惨淡
的人生”。
      明天实弹射击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看着火炮打出来的壮观场面。听老兵说那个瞬间声音轰隆的像劈山开石，不准备好
还有可能七窍流血。我的妈，还有点危险，得带好各种防聋装备。。。。
    今日和连长谈了不少，谈家庭，谈部队，谈人生。也许他说的对，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以后。可是我现在做的
事情真的就是我很乐意的吗？如果我不愿意为什么我还在这儿做呢？我不是挺坚定的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坚定不了我
到底想要什么。兴许真的让我在部队以外的天空，我可以果然像一条鱼一样自由自在，拥有自己理想的生活，理想的伴侣，
我不可否认男人是有血性的，让我放弃我坚持了三年的东西，我肯定做不到。
     那一年，老爸重病在床，慢慢吞吞的说了些沉重的话“儿啊，好好干吧”，这些话压抑了我四年零三个月。我想我只是
为了家庭而参军。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以后，我会不会为了其他事情比如爱情而离开总有一天我会挚爱的部队呢？
     天气转凉了。迷彩服基本不保暖，可是还得每天这么承受着。重庆天气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转凉了呢？我倒是挺想念的，
火锅，小面，麻花，这些爽口的味道我几乎快要淡忘了。这儿的衣食住一般，尤其是吃方面，我几乎每天都是生吞硬咽，饿的
时候猛抽几只烟，也还能止住一点。从军路，难啊。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心里总有个结。我曾经说过，小鱼是个小女人般多愁善感的老男孩
有些事情常常拿得起，放不下。比如军队，比如朋友，比如很多。
     忽然想到2012，看过很多关于玛雅预言的论证，有点可以肯定，世界将会黑暗三天。我在想如果给我三天黑暗，我会干什么。
首先想到生存吧，我会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背着我的小背包，带上强手电和帐篷，大概是这些东西吧。是的，黑暗却给了我
一双明亮的眼睛，我将慢慢沿着时间的轨道从黑暗走向人类新的光明。如果我们还能活着，我最美好的想象应该是重获新生。
     人在累的时候总是没有感觉的。我想着不会跟着大部队回渝，曲靖到重庆的路上应该会有许多值得去的地方。我还得去
流浪，尽管可能会很疲惫，可是我已经身未动，心已远。我喜欢就这样飘来飘去。自从踏上火车，我便爱上火车上的旅程，即便
是又富足的资金，我想我也会选择火车。火车上的人形形色色，你总能找到一两个陌生人一路远行，一路看风景，一路交流。
     也许你会问，你不想家吗？家似乎是一个概念，在我的心里的某个角落，我仍然能感受家的温暖。远行，意味着离家出走；而
归家，说明在此之前已经离家。我只是刚刚迈出脚步，不管是旅行散心还是流浪奔波，我都在路上。我时常想象那种刺激惊险的画面，
也时常梦见置身美丽的大草原，策马扬鞭的驰骋。不管前方是否只是水中花，镜中月，我的前方都是我所有的憧憬。也许直到有
一天，我找到了终点，我想我便会安根扎户，停下脚步，用我未来的风烛残年去享受这一片宁静。
     是日，我终于违背了内心的真实。有一军长下来视察访问，阴差阳错的问到我“在这里吃住怎么样”。我硬是想也没想就秉承
一种模式回答很好。一阵心凉，虚伪之感油然而生，这就是我所意识到的以后的生活。以后我必将一次次冲破内心坚守多年的真实。
在你们看来，是不是也觉得凄凉？
     孤独。心凉。我们一群兄弟被分到不同的连队，我们便开始了精神苦旅。和一群90后的战士每天生活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
共同语言。我尊重他们比我先了解部队，应知应会也稍比我提前，但并不是他们各方面就很强。大抵不是同龄人，当我开口再到
他们回复，就没有然后了。虽然每日生活诸多不便，也就这样沉默，无声无息的过着。甚至希望走时，不管他们与我，都把在这里的
记忆抹去，什么也没发生。
     这几天云南天气有所好转，我的脸也大概恢复了往日的血色。我实在不愿我英俊的脸庞和纯粹的心灵就此摧残，即便是当兵， 也
可以保持那种先天的气质。凌晨五点，我作为五连的国防生代表近距离参加了实弹射击。在朦胧的迷雾中，我摸出相机，居然找寻到
一种军旅中极致的景色。有一张照片，我抬头四十五度，本想触摸九十度的寂寞，却在不经意间拍到天空中美丽的云海，透过长长的
炮筒，一个战士站在高处，如腾云驾雾般。如此令人陶醉的画面，我是连巨大的炮声都懒得徘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风景。
     。。。。。。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何时照我还。
     昨晚夜岗，遇见同岗的重庆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却，当我向他讲述我在重庆以及我一路旅行的这段日子，
泪如雨下。你知道，有时候我们宁愿找一个陌生人谈一番心，流一场泪，反正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哭过。我们
有时候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即使自言自语，也比在喧嚣在过得安逸。
     只是如今沧海两桑田。这些90后未必听得懂我的心情，但也无妨。我只是害怕找不到人和我说说话。独善其身真的时一件
很难的事情，即便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我喜欢独处。
      最后的日子往往是难熬难受的。无时无刻不想离开，却又有点感伤时光流逝。在这里，我似乎还是有收获的，有一点我
特别想告诉大伙，倘若不坚强，就别怕脆弱。既然已经坚持了三年，又有什么值得我们脆弱的后退呢。
     还好我有个习惯。就是每次出门都会记得带上足够的笔和笔记本。我一路走着一路写，一路倾听一路看，很多风景
事物以及人，我喜欢把他们写在我的笔下，只有才不会风化，而记忆总归会伴随一坯黄土深埋地底。如果这些破碎纸张
上的文字可以被珍藏，那么请记得小鱼曾经是在如此这般的环境下倾吐心扉。
    让时间倒回到我在旅行的日子。我惬意的行走，离开一个地点又到达另一个地点。我洒脱的骑马穿过丛林，我随着打渔船
摇曳着在宽阔的江河海穿梭，我漫无目的的走在丽江古城的青石巷晚，我安静的坐在小小的淘碟吧听着音乐打着手鼓，
我随意摄像，随心倾听，随情写作。我曾经说过，等我赚够了钱，我就要起旅行流浪。我的理想在二十年的今天日趋明朗，
我要做下一个徐霞客，用我的后半生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再用我的笔记录下每一处风景人文地理，如此便好，安度一生。
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努力赚钱，追求财富。
     很想在此刻写点回忆。回眸我跌宕起伏的二十二年，孩提时渴望改变生活境遇，学童时想学富五车、博览群书，成年时
老爹离我而去，大学时迷恋爱情。诸多对事业的追求、对爱情的渴望、对人生的规划、对未来的向往成就了如今坚守信仰
却又现实的自我。我从来没有像此刻对“人生有很多东西可以复制，唯独时光和生活不可复制”这么深刻的感悟。
     即将走完这次当兵锻炼的岁月，向往那些已经风干在记忆深处的过去，我那从军以后的诸多梦和盼，这样打磨人生的流年
往事在方寸间鲜活起来，仿佛有几分寻觅飘逝的流云的冲动。没有人不不喜欢五彩斑斓的人生，但一串串音符谱写的韵曲
不一定都是欢歌。人生没有一成不变的故事，生命之旅总是在幸与不幸之间波动。平凡而不平庸就是神韵。我是如此平凡不过，
如此简单不过了。伴随着时代印记我一路走来，尽管坎坷不断，但一直以来保定的追本溯源、读书索理。对未知世界的寻觅
和探索并未由于风雨的洗礼而有所改变。
     离开似乎迫在眉睫。朋友们，我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仿佛囚笼里的鸟打开门想一飞冲天的奋进。当我回来时，还可以
就着盛夏的余晖，我们可以把酒问天，把歌欢唱。好像我挺喜欢奢求的，总是在某种心情时重复着一种奢望。我浅谈低吟，
恐难寻找比这更符合的音符了。
     我伏床写作。每个休息的间断，都有同事战友细声询问，你每日都会那么安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究竟你再
写着什么。是啊，我在写着什么啊。我也不知道。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又继续我的世界。
      最后的日子形容不来它的样子。只是忽然想起《爱情命运号》里的女主角在破产之后说的一句话“就算只有10块钱，我也
能开开心心的过三天。”，最后的三天大抵我也是这个状态。我很遗憾在最后的日子才跟这个小集体有点可以说话的源头。
昨日没来得及用笔记录下那个时刻，那是我在部队过的第一个生日，尽管主角不是我，但我仍然很开心。我的相机忙得
不亦乐乎，根本无暇品尝难得的大蛋糕，想这难得的美味是大家东奔西走好容易叫山里的老乡千里迢迢带过来的。除掉训练
干活时顶着强烈的紫外线的痛苦之外，最后的日子想必一定是快乐的，就像那个女主角。
     如果有什么值得回味，我想也还是只有每晚伏在床上，微弱的灯光下写着自己的心情。没有人打扰。
     今晨早起，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色渐渐明朗。朦胧间听着雨点低落在帐篷的碎碎声，我用手电透过纱窗射向窗外，
淅沥沥的雨水在手电的微光下鲜活的跳动。我开始陷入沉思。我所有关于流年的记忆，少不了稚嫩与孤狂、偏执与
愚钝、任性与盲目。它完全是自审出来的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的一份念想。包含着对生命的感恩、对事业的追求、对未来的
向往、对事物的认知探寻、对亲友家人的交代、对所有关心帮助鞭策之人的答谢。
     时常自省，自己到底是何许人也。一个不太好的人吧，自我，骄傲，奢满，贪心，欲望，矫情，固执。。。。。
我对自己总归是不太满意的。要修正的地方很多，自己有时候又很懒，所以就置之不顾，落下今天这样的我。这大概是
命运的安排，我是相信命运却又不认命的人。回想老爸去世，家道中落以及我失败的爱情，这一些列命运的安排，有过
沮丧，又过失落，还得接受并祈求改变命运。我高考，废寝忘食，终于成功；我失恋，哭天喊地的说不再相信爱情，心里
却还有追的渴望。小鱼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七情六欲有着许多辛酸苦楚的人。
     其实我挺好。还有两天三夜，我也不再过分抹黑我在这里的生活。没有朋友，没有温情，却没有遗憾；没有爱，没有
恨，却没有渴望；没有相聚，没有别离，却没有悲欢；有过痛，有过累，也有欢笑；有过呆，有过麻，也有认知；
有过怨，有过疼，也有接受。。。。。。所有的有与没有都是很难界定的，就像我说我好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
      听说重庆那阵子最高温度达到45度，相比重庆，云南顶多30度。可我还是喜欢重庆，喜欢重庆的阳光照得全身大汗
淋漓的感觉，不像云南毒辣的太阳照得全身火热的疼而且还掉皮却不出汗。我在重庆的日子，即使大热天，我也有走出去的
冲动，逛街购物，买一些奇装异服。快了，就快回来了。
    写着写着，盼着盼着，就像过完了整个夏天。你想着秋天近了，风清气爽，漫山遍野金黄的稻穗，一股丰收的气息迎面而来。
我可以穿着小马褂、短裤张狂的大摇大摆，在民主湖边嬉戏，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偷看一些小情侣谈情说爱，你们九零后的
年轻人啊，心就像一个玻璃杯，透明盛满了阳光。沿着粉绿的湖边静静的往前走，我想着总会在某个时间再好好的逛逛校园，
我四年青春流淌的地方，总有极致的景色而我一直没来得及欣赏。有些人、有些景色是错过了就没法找回来了，所以趁我
还有时间，我应该会处处留心，细细留意，为我的流金岁月划上完美的句号。
    有点太困，可能是旅程太长。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为到达目的地，不惜身体承受极大的疲倦，而且我还能在某个时间
找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写下此时此刻的心情。飘了接近两个月，尽管我不是真正意义的飘，也能充分体验到那种梦寐以求
流浪的感觉。在大理的时候，我曾经和三个同龄的年轻人在夜市繁华的古城口轻声歌唱，只为了他们心中想去西藏的梦想，
后来我知道他们一个月后果然去了。人活着总该是有目标有理想的好，上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给我们讲着这个，只是觉得他们
也不太懂。我们到底应该有什么样的理想，都说为国为民太虚伪，所以即便当我们达到一种认知，也应该为自己心中的理想
保留一点纯粹的东西，因为纯粹的东西都死得太快了。
     回渝的火车上，发呆的看着窗外，像个离家又归家的孩子。是啊，该说再见了，再见了蓝天碧草，再见了鱼儿小溪，
再见了旅行中遇到的所有人，再见了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