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苦的爱

韩晃

       我不知道为什么，琳会从上海那样繁华的城市来到这个朴素的城市。这里的夜晚显得有些荒芜，连星星都寂寞得可怜。在我看来，朴素的风景是留不住人的，但意外的是，它却留住了琳，留住了曾经属于我们的那段爱。
        我们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时而热闹，时而冷清。想创意的时候像两个忧伤的小孩抬头仰望蓝天般仰望天花板；深夜是灵感来临的最佳时刻，凌晨十二点，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朦胧中拼凑出闪光的画面，之后微笑，提笔记录；作品获奖后悄悄走到对方身后，拍下肩膀，等对方转过身后做个鬼脸，说声“我们成功了！；吃过午餐后在穿透力极强的阳光下静静沉睡，在突然听见一些动静时猛然抬头，用防备和猜忌的目光注视对方，之后面无表情，倒头继续……
        以为生活只会平静得像一池水，偶尔有冷风过境时泛起少许涟漪。哪知光阴在皮肤下刻下深刻的伤痕，我们依然不以为然地微笑。
        在认识琳地半年之后，我的女朋友Angel向我正式提出分手，和一个学历比我高，有着白皙皮肤地男人去了香港。我没有问他原因，我一向尊重她的选择，分手也不例外，也许我的天堂不属于她，她需要的时更宽广更激昂的曲调，我永远也做不到。
         那天晚上天气燥热，火一般的温度四处播撒，虎头蛇尾地上升又下降，不时落几滴雨，整个世纪地温热似乎瞬间会爆发出来。我忘记了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只觉得我的脸是湿的，眼睛整晚被泪水覆盖，迷糊，肿胀得睁不开。我不停地喝水，不安地在辗转反侧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接连不断地做恶梦，梦见我死了，坟墓建在世界上最显眼的角落，上面写着“永世不得超生”。
        像是打了几场战，终于熬到天亮。我疲惫地睁开双眼，看见琳像石头一样伫立在我的床边，脸色蜡黄，眼里有说不完道不尽的黯淡，看的出来，她哭过。我用手撑着慢慢坐起来，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能。我凝视着她，想在她无神的眼眸中看到我和Angel曾经说过的地老天荒。
      “安，你醒了吗？”琳开始叫我，我吃力地微笑。
      “安，你睡了一整夜，很不安，一点都不像你的名字，我一直在担心你。”琳抚摸我的头发，手心像Angel，很温暖。
     “安，有些事情，我不该管，但是……Angel和那个白皙的男人走了，在你熟睡的时候走的。她叫我告诉你，祝你幸福。”琳开始讲我不愿意听的事情，眉心微微颤动。
      “安，告诉我，你会忘记她吗？”
       我用力抓着头发，好像上面有很多刺，我受不了那些无谓的束缚。我回答：“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她是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琳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抱着我的头，亲吻我的头发，温柔而深刻地说：“安，我爱着你，深爱着你，请让我来填补你心中地空白，我会努力的，让我做你一生唯一的女人。”
        悲伤的旋律又在我心中油然而生，寂寞的画面在脑海中跳动，我突然感到那样的委屈和无助，好像全世界都要沉重地陷下去。记得Angel曾经对我说，要成为我一生唯一的女人。错觉，错觉，我把琳当成Angel，用力地搂着她，口中不停地喊着：“Angel，不要离开我……”先是静止了颤动的身体，然后哭着对我说：“安，我不会离开你。”
        无形中，没有任何语言中，我和琳开始交往，我们手牵手走在大街上，肩并肩躺在夕阳下，天空里有我们数过的星星，地上有我们踏过的青草。其实一切的进行都是我和Angel曾经有过的足迹，我开始带着另个女人走着我和Angel走的路。我看见琳天使般的微笑，嘴角的上扬的弧度，下弯的眉毛，所有神似像极了那个我爱的Angel。我们常常在风中奔跑，她会不时会过头来看我，接着转身继续向前跑，好像想跟我跑到很远很远，她什么都不怕，她长长的头发会在身后飘动，像瀑布一样在我心上拍打而过，好像Angel，真的好像。
        琳心里一直明白，我把她当成昔日的Angel，但由于爱我，她始终愿意留在我身边做别人的影子，所有的泪水往肚子里咽，她珍惜拥有的和我在一起那份短暂而稍纵即逝的快乐。而每次我在我们的欢笑声中提起Angel，她就突然面无表情，然后垂下头让长发覆盖忧伤的脸颊，一切的空气都随着她的沉默而静止，我没有说话，只是隐约看见那是的Angel，低下长发覆盖的忧伤的脸，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
        我一直把琳当成妹妹，和她经历过的时间没有能让我爱上她，因为Angel在我心中，依然做着至高无上的女神。我心疼琳，她正在作为一个替代品把自己的爱一点点奉献，让我摧残，直到最后她会牺牲在我对Angel依旧的思念中。而我，自私的我，没有想过离开琳，因为她可以安抚我的伤痕，好像Angel在我身边。我在她的爱中寻欢作乐，最后还要给她致命的一击。
       “琳，我们分手吧。”我在沉默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琳的眼里闪动着吃惊，泪水一点一点往外涌。
       “琳，我真的忘不了Angel，我至今深爱着。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我们真的要分开。”
         琳开始咆哮般地哭，冲着我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你忘不了，为什么你心中的人不是我，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啊，我好傻，爱上一个心不在我这里的人，我还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影子，心安理得听你说那些根本不属于我的誓言，我受够了！”
        面对琳的爆发，我无动于衷，我的心在隐隐作痛，琳由前面的时候，变成抽泣的哀求，“安，我求妳，看我一眼，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不想再欺骗她，冷冷地说道：“琳，我想没必要了，你走吧。”之后琳停止了眼泪，善良地看着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拼凑出一个僵化的笑容，“安，希望你幸福。”然后她转身，绝望地走，开门的时候，她仍回头看我。
      “安，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爱过我，哪怕一点点也好，请你来上海找我，我永远等着你，不会离开半步。”说完她关上门。清脆的声响荡在我的耳际，好久好久。我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一点一点流，浸透整个面部。
        琳终于还是选择离开，从这个城市回到上海，回到那份属于她的喧嚣和繁华。她快乐地来，忧伤地走。我可以想象她是怎样吃力地把沉甸甸地行李抬上火车，遍体鳞伤的样子，然后回眸望一望这个朴素的城市和那段不堪回首的爱情。记得她说没有恨过这座城和这段爱，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爱我。
         日子恢复原有的平静，像琳来之前一样，我一个人吃饭，睡觉，想创意，常常觉得少些什么，倍感失落。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发现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想起Angel,反而有张刻骨铭心的脸，时而忧伤，时而明媚。我掏出手机，收件箱里有100条短信，是琳发来的。
       “白痴，不要喝牛奶啊，要喝咖啡。别太晚睡觉，要照顾自己，我爱你！”
       “老公，好想你啊，想到要跳楼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啊？亲爱的，我真的很担心你啊，你应该疼的难受吧？没事的。”
       “要记得吃药啊，别逞强，要不我鄙视你了。”
       “虽然我知道你这几天对我很冷，我知道你又想起Angel，不过没关系，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们大步向前哟。”
       “记得早点睡觉啊。明早开会不要睡啊。”                                                               “今天我回上海了，这次出差很累，不过想想你就笑了。我妈妈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我向她老人家提起你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说要请你吃饭。对了，下午我去祖庙拜神，保佑我们天长地久，很灵验的。明天我就回去，等我。”
       “安，我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了，昨天我们说的那些话，会陪伴我一生的，我们真的彻底结束了吗？我一直在问自己。然后天就下雨了，我的裙子被淋湿了，老天似乎在给我答案了。请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我会一直等，等你来找我，等你说爱我的那天。”
                   ……
        看完100条短信感觉像经历了几个世纪，关于琳的所有回忆一瞬间倾泻而出，琳的音容笑貌呈现出来。我明白了，我这些日子所想的人，是琳，我一直爱的人，是琳。我的表情开始痛苦，泣不成声，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我耳畔回想起我伤害琳的话，还有天打雷劈的声音，我喘着粗气，大声地喊着琳的名字，名字在天的尽头荡漾，打开层层波纹，像琳的样子，很好看。
        火车的鸣叫声唤起睡梦中的我，刚刚的那个梦，樱花和雪飘落的场景，我和琳站在马路中间，十指紧扣，仰望蓝天。我从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过滤了曾经碎碎的片断，头朝着车窗外，泪流满面。外面的世界很湛蓝，风景壮丽地向后奔跑。抬头看看熟悉的蓝天，明媚而忧伤，渐渐发现它原来并不是那样熟悉。一对飞鸟厮杀地向远处飞去，天际一点一点被划破，痕迹那样透彻；旧旧的建筑伤痕地屹立在晚风裏麵，剥落泛黄的失意年华；人们面无表情，匆匆行走在风起云涌的道路上，看见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沿路的风景就这么日新月异过来了，我就这样流着眼泪，从朴素看到繁华，百感交集。
        火车进站了我看见三个明媚的字眼“上海站”……
        琳，还在等我么，我来了，你的安来了，这次来的安，是只属于你自己的安，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安。我深深地呼吸上海地空气，迈着惆怅的步伐走着，走着……
      
　　后记－－写给朋友奕奕的故事，那故事我觉得很美可又很伤心，你好仁慈，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