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人偶（一）

之乔

原帖由 盛殇 于 2009-3-2 10:33 发表 有时候机缘 让我们无法控制地把另一个人放进心里

其实这个文章在别的地方也有更新。已经写到第7章了。笑。
总觉得自己的文字太过懒散。
只想表达一些自己心里的东西。
有些扭曲。
复杂的东西。

之乔

Side3. 夏天

夏天到的时候我第一次自己出门。

在巷子口的杂货店买了整整一箱的冰棍。

卓留下的钱已经不多，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维持自己的生活。

从来便都是以为，只要在卓的小屋里，只要乖乖坐着便好。

 

当我吃掉最后一根冰棍的时候，卓回来了。

他看上去沧桑且疲惫，满面的胡渣。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卓，失去了他的英俊潇洒，只留下一半的颓败，一般的寂寞。

他看着我，仿佛从来不曾认识我一般，生生地看着我。

忽然便冲上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插冰棍的木棒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那一下，我也依稀听到卓心碎的声音。

小鸥，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离开你？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有些生气地推开卓，不是你自己跑出去大半年了都没有回来了么。

卓愣愣地望着我，仿佛他从来都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一般，仿佛昨天我们还在游乐园里，今天他便是回来了。

我不想怪他，也许他着实是忘了时间。

好吧，那，我饿了，今天你做晚饭。

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你知道我几乎不出门，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呢。

那，卓似乎方才想起我是个不出门的小人偶，忽然笑起来，小鸥，我们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餐厅。

和卓的小饭厅不一样，这里的灯光恢弘明亮。

无数的情侣们依靠在沙发椅的一边，整个餐厅显得甜蜜且温暖。

卓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我很想坐在他边上，就像那些无数的情侣一般，可是卓只是冲我一直笑着，然后叫了服务生。

也许我们并没有那样的甜蜜，亦或许，因为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所以不需要那样的甜蜜吧。

我已经忘了究竟和卓在一起有多少年的时间，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更久。只是我的生命里除了这个男人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名字，他是我的全部，我的世界，甚至渐渐成为我生命的意义。

卓要了我最喜欢的餐点，其实我记不得他究竟点了什么，但是味道很好，于是我便默认这是我最喜欢的餐点。我喜欢把卓描绘地像个了解我的男人，这样让我多少感觉安心。

 

也许是喝了太多可乐的关系，中途我想要去洗手间。

卓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示意我快去快回。

洗手间在餐厅右侧，我一路小跑，怕是让卓担心，却是又一阵感觉晕眩。

恍惚遇见什么，曾经的那个谁，可我总记不起他的名字。

他在笑，是在对着我笑么？

喂，你是谁？

谁也没有回答我。

他的脸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直至不见。

我仿佛是一路追着，追着，追着，直到悬崖尽头。

那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而我，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我忘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镇定自若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向着卓的那个方向，又是一路小跑。

我疑惑为什么近来总是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卓的那个过去让我想起了些什么。

也许，从心底里，我并不喜欢那个小鸥。

也许，我想，我的卓就只能是我的。

哪怕他没有得到你，我也不想你侵占他的心。

一点也不。

 

卓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回家的路上，一概往日牵手的习惯，却是一把搂过我的腰。

我第一次有所挣扎，却被卓死死地拽在怀里。

这种强硬让我感觉莫名的幸福。

抬起头，卓的唇忽然来袭。

柔软如玫瑰花瓣。

还有好闻的薄荷味道。

可我依旧似是在想那个从前的人，他的笑容仿佛在哪里遇见，熟悉却陌生。

可是他是谁。

我不知道，也许卓也不知道。

谁又会知道呢。

我顺从地躺在卓的身下。

只要今夜我是他的女人，也许就没有必要知道罢。

 

夏夜。虫鸣。

之乔

Side4. 出走

我决定出走是二个月以后的事。

仿佛是为了寻找些什么，便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卓的小屋。

没有钱，也没有行装。

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穿梭在光和影之间。

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可以找到我要的东西，亦或许，我本也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卓醒来见不到是否会着急，是否会找我。

我没有电话，没有电脑，没有任何可以被他联系的方式。

我抬起头。

天空很蓝，蓝得像卓泛了白的棉布衬衫。

 

遇见枫是一种偶然。

这种偶然似是命中注定，又似是巧合。

他站在郊外麦田中央，大声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只是记得那样的旋律，仿佛许久以前曾经听过的那一首，徘徊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就站在路边，安静地听他唱歌，知道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喂，你是谁？

他回过头，顺着声线找到我的影子，却是忽然露出惊愕的神情。然而这种惊愕却被立即而来的冷漠掩饰地恰到好处，以至于我有些怀疑方才见到的惊愕是一种错觉。

枫。你是谁？

他的声音和麦田一样的广袤，无边无际，却让人陶醉不已。

小鸥。我是小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们都对这个名字有着异常的感触，好像卓一般，枫忽然冲我跑来，一把将我抱住。

真的么？你真的是小鸥？

我点点有，又摇摇头。

可是，我从没有见过你。

他松开手，望着我迷茫的神情，终于确定也许我并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你也认识这样一个小鸥么？

嗯。

她长得什么样子？

嗯，枫回过头，仔细打量着我，她跟你很像，很像。

很像么？

是。

我忽然想起卓曾经说过的那个小鸥，他的那个小鸥是否也跟我很像很像。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没有问过卓。可是为什么所有的小鸥都跟我长得很像。他们也是没有回忆的小鸥么？我这般想着，却被枫的话打断了思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子一个人在这样的郊外很危险。

嗯，其实我离家出走了。

出走？

枫似乎有些惊讶，

为什么？

因为想要找一些东西。

找什么？

回忆。

风吹乱了我的发梢，我看到枫的眼里突出意思希望且欣喜的光。但我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也许那可以被认为是一种赞许。

我们就这样坐在麦田边上，也不知时间走了多久，只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麦田边缘缓缓升起的日出。这种感觉亦是熟悉且陌生的，就像卓，就像枫，就像那些我看不到的记忆一般。

枫看着我，好像那么久的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看我，他的眼神里有那样一些卓没有的东西。我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同情，也许，是爱情。

小鸥，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似乎从来都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顺从着跟着一些什么人，毫无反抗。就好象现在，我顺从地拉着枫的手，一路跟着他回了家。

枫的家很大。这让我想起电视上的宫殿，富丽堂皇。

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一般，而不是在卓的小屋里，当着那个自以为的公主。

枫让佣人褪去了我的鞋，继而便带着我上了楼。

楼上是枫的卧室，大面的墙上挂着枫的照片。这照片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刚才，在麦田中央，那样的枫就宛若这照片中一般有着难以描述的魅力。

我没有办法形容我对枫的感觉，这是一种和对卓完全不同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安全。即便不用大声跟他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也让我感觉很安全。

 

枫从抽屉里取出一套睡衣，递给我。

去洗个澡，然后过来睡觉吧。

他的语调很柔和，没有任何陌生感。仿佛我本便是这家的一份子，只是迷失了许多个世纪方才回到这里。

我接过枫睡衣，那是一件公主式的长袍，材质柔软。

枫。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这是你的那个小鸥的么？

他转过身，对我笑，

不，这是你的。

我总是疑惑为什么人们都会说这样的话，好像卓，好像枫。我也无法真正定义什么是我的或是什么不是我的。就好象卓常说，我是他的。可我现在，似乎却已经不是他的了。

在这个瞬间，我竟开始莫名地想念卓。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很好。可我并不想让他找到我。因为，我想在这里在待久一点。我不想回到卓的小屋，一点也不。

那么，是不是我不爱卓，所以才会这般渴望出走。

 

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不担心么？

家里人？你说卓？

卓？

枫转过身，抱住我。

小鸥，那是谁。

我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似乎自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便是我生命的一个部分。我们住在巷口他的小房子里，偶尔会一起听巷口音像店的放的beyonce。他喜欢给我做许多好吃的东西，夏天的时候给我买冰棍。偶尔他也会带我出去见见他的朋友们，他们会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那，你爱他么？

我望着枫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分明是满是嫉妒。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我跟卓的故事，因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这个故事的原委。

枫，我握着他的手，卓说，我是他随手拾到的人偶。

仿佛被触到伤痛，枫忽然转过身。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我趴在他背上，却看见他绝望的眼神。

这种眼神便又是让我想到卓。

枫，你跟他好像。

嗯？

你们都有那样的眼神，忧郁，悲伤，并且寂寞。

他猛地坐起来，开灯。

明晃晃的灯光刺地我睁不开眼睛，只有枫的脸，隐现在光线之外。

那都是因为你，小鸥。

话音未落，我便被枫死死地压在身下。

我想当时我并没有挣扎。

因为挣扎也无济于事。

却是出乎意料的，枫没有进入我的身体。他只是那样压着我，仿佛要将我彻底看清一般。透过我的长袍看清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连任何一处毛发也不放过。

为什么不进来呢？

为什么要进来。

因为。我顿了顿。卓曾经说，这是他最喜欢一个游戏。

之乔

Side5. 遣送

枫和卓的不同不仅仅在于名字和外貌。

和卓不一样，枫不喜欢把我囚禁在他的房子里，他喜欢带着我到处游历，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便已是吃遍了方圆几十里所有的餐厅，游遍了所有的景点。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一种期待已久的自由。

枫说，我本便是应该自由飞翔的海鸥，又何必将自己束缚于一处。

也许他说的对。

因为不愿意被束缚，所以离开。

离开卓，离开他的小屋子，离开那条熟悉的巷子，离开巷子口整首整首beyonce的歌。

 

我给卓打电话的时候枫在一边看电视。

卓接电话的速度很慢，我知道，只是这一次，出奇的慢。

他的声音听上去苍老并且无力，仿佛生病了一般。这让我想起那个佝偻的钟楼怪人，忽然有些心疼。

喂，卓。

我的声音仿佛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忽然振奋起来，

小鸥？是小鸥么？

嗯。

小鸥，你在哪？在哪里？

我不知该怎么向卓解释我的去向，我想，若是我说我住在麦田里那个唱着歌的男孩的家里，卓定是不会相信。就在我犹豫的那个瞬间，枫接过了电话。

喂。

你是谁？你怎么会跟小鸥在一起？

卓的声音听起来警觉并且担忧，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每一次他叫我的名字都让我感觉仿佛是在保护我。可他不知道，这一次，是我自己出走。

我是林枫。你是谁？

卓。秋子卓。

枫忽然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我以为是卓挂了线，却依旧听见他几近抓狂的喊叫。

小鸥怎么在你这里？怎么在你这里？

枫就这样愣着，直到另一边的卓再也不说话。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一切似乎都与我有关。那么，我又是谁？

林枫。把小鸥还给我。

这是卓在这通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几近恳求，仿佛是在乞讨着些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卓这样在乎我是不是在他身边，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枫久久不说话，我更不明白的是，我究竟是谁。

 

这通电话以后枫将我送回了卓的小屋。他的脸上明明写满了不舍却依旧还是这样做了。

临走的时候枫将那件长袍睡衣递给我。

小鸥，以后就穿它睡觉吧。

我点头。

然后独自走进那条长长的巷子里。

 

出乎我意料的是卓并不在家。

出走的时候我便是没有想过再回来，因而也没有带钥匙。

我跑下楼，可是枫也早已走远。

不知所措。

巷子口的路灯昏暗，隐隐照出我的影子。忽然想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形单影只。

我忽然开始怀疑卓是否会回家，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想我。

也许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他只是希望我可以在他身边，不要离开。

他只是喜欢我乖乖地住在他的屋子里，像个孩子一般认真地听他说话，遵从他的每一个决定。

他只是希望我可以一直笑着走在他身边，哪怕被囚禁。

不知怎么的，我竟开始害怕起来。我怕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最终要回到卓的小屋里。好像牵了线的人偶，无论怎么走，都始终要回到主人身边。

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卓，离开他的小屋，离开这条巷子。可我没有办法去找枫，因为我知道我去了他依旧是会将我送回来。这种过程将会重复着不间断，直至死亡。

我站起来，却遇见卓惊愕的眼神。

 

什么时候到的？

卓接过我手中的睡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刚刚。

他送你回来的？

是。

出乎意料的，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默默地将枫给我的那件睡袍叠起来，放进了抽屉。

你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卓。

嗯？

我害怕。

怕什么。

大灰狼。

卓终是被我逗得笑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笑容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卓这般难过。

小鸥。

嗯。

我陪你。

 

我很想问卓为什么枫听完他的话便会送我回来，可是我没有。

我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有问题却不会问的人，比起问题，我更希望可以思考。我试图用一种方式将他们联系起来，可是并没有成功。也许因为，这中间缺少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或许就是那个从前的小鸥。

之乔

Side.6 相片

我开始几近癫狂地想要在卓的小屋里找到一些关于那个小鸥的痕迹。为此，我几乎翻遍了卓所有的抽屉和衣柜，甚至连厨房油烟机的凹槽都没有放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于一种怎样的目的和心情，只是很想，哪怕只是稍稍看一下她的样子，也便觉得满足。

 

那是回到卓身边的第十天，我在卓的床单下发现了一张六年前的相片。

相片上的女子笑容灿烂，宛若桃花。我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个女子的美貌，也许这亦只是一种感觉，她的高贵，典雅，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我看到右下角黑色墨水隐隐闪现出卓的字迹。

上面写着。

小鸥。

 

我拿起相片走到镜子跟前，将脸凑近想要知晓是否自己跟她想像。然而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我们的任何一寸肌肤，任何一个细胞，都毫无雷同。

我曾经幻想是否这个小鸥便是我的过去，在过去我也曾经和卓生活在一起，曾经在大片的麦田上邂逅过枫。这一切，终究也只是成了我的遐想而已。

 

卓回家的时候我依旧端详着那张相片，我想尽力照出我像她的某一天以此来解释卓与枫的不安与恐慌。

然而卓似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相片，顺手放进包里。

你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他的语气听上去异常严肃，似乎略带生气。

床单底下。

你怎么忽然想起去翻床单。

我想洗被子。脏了。

胡说！卓忽然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狠狠地摔在床上，你前天才跟我说你洗过被子，怎么今天又脏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卓这般生气的样子，竟是被吓得哭了出来。

这是我来到这里以来，第一次哭泣。

 

我的哭泣似乎让原本已经慌乱的卓越发惊慌失措。

他走上前，试图抹去我的眼泪，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只是不明白只是一张相片而已，为什么要对我发这样的脾气。为什么我永远只能像一只听话的绵羊而完全不可以做出任何其他超越他想象的事。

小鸥，卓在我身边坐下，对不起。

他的眼神无助且迷茫。

 

卓终于对我说起了关于小鸥的故事。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在巷子边上的音像店里。

那个时候的音像店还不像现在这个样子，似乎还要大一些。那时候的音像店的老板叫作林枫。

卓那时候是音像店的常客，而小鸥，似乎是那里老板的朋友。她终日终日地待在店里，仿佛这便是她的世界一般。她很少与人说话，却很喜欢笑。每每看到卓都会于他点头示好。

卓说她喜欢放beyonce的歌，重复地，没有尽头。

他已经记不得究竟是怎样认识的她，只是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她似乎成了她生命中的部分。她开始与他讲自己喜欢的东西，beyonce，威士忌，雪茄，棉布裙子，波西米亚风格以及等等。他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仿佛是她最忠实的读者。偶尔她也会询问他对她的看法，而他却只是笑而不答。

她很喜欢街道上那家意大利餐厅的批萨，于是每每当卓有空的时候便会为她打包带到音像店里。她说哥哥有时也会这样做，这样省去了她好多功夫便可以吃到美食呢。卓喜欢看着她一个人在一边狼吞虎咽的样子，那让他觉得她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是否喜欢自己，因为他觉得只要与她的联系在，便是一种幸福。直到有那么一天，当卓再次去音像店的时候，小鸥消失了。

他这才想起他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甚至是电话。她似乎总是在恰当好处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因此这一切也便显得淡薄起来。他记不得前一天她是否于他说过自己要出远门的话，他也记不得那天自己是什么时候跟她告的别。

只是就算记得那又怎样，她已经不见了，不是么。

自此之后，卓便每夜每夜地在音像店门口等她。带着对街意大利餐厅的批萨，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他总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可是她没有。

他说他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她，因为她的笑容让他感觉那样温暖。好像总有一些什么东西在她的生命里带着她前进，总有一些什么东西让她显得如此美好，如此客人。他是真的希望可以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远远地看着她也好。因为他以为，只要看到她，便是够了。只是她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的缘分似乎便在那一个冬天，散作飞雪不见。

卓说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小鸥口中的哥哥便是林枫，但是至于小鸥的去向，林枫也似乎没有头绪。仿佛只是因为不愿意停留便一个人行走很远，仿佛只是因为不愿意与相同的人对话，仿佛只是因为想要离别。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世事便是这样，一旦厌倦了便可以离开。

好像很久以前就在卓心底埋下的伤口，在看到她相片的那个刹那，在我面前被生生撕裂。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卓颤抖的身体。这时候的他像一只脆弱的猫，脆弱得让人心疼。

卓。

嗯？

不怕。

嗯。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开始假想小鸥离开的原因。在我的意识里，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个理由迫使她离开的。可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仿佛存在于时间的另一边，在岁月的恒流中与我擦肩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枫。

 

我依稀记得前往枫家的路，似乎是在很渺远的那片麦田中央，又似乎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找到的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但我知道我不会让卓担心，因为这一次，我会很听话地回家。

见到面前的我，枫似乎显得很激动，他健硕的身体将我紧紧裹在怀里，几乎窒息。我靠近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健壮有力。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魅力，这种魅力让你有时候措手不及。

我忘了他是怎样褪去我的衣服，只是一切似乎是那样的顺理成章。我也几乎忘了自己来找他的理由，任凭他在我体内放肆地喧嚣。

可是我想我更怀念卓的味道，枫的野性和霸道让我多少有些恐慌。没有温柔的亲吻，没有爱意的爱抚，毫无防备，长驱直入。

这是一种放肆的侵略，这种侵略似是一种无尽的伤痛。

 

枫。

嗯？

小鸥，是谁？

傻瓜，小鸥不就是你么。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那个喜欢 beyonce的小鸥。

枫忽然惊恐地望着我，仿佛被揭穿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下捂住我的嘴，将我摁倒在身下。

是谁告诉你的？

枫的眼神似是一头饥饿的野狼，像要将我吞吃了一般。

然而我却没有说，其实即使我没有说他也知道是谁告诉得我。只是似乎我的不听话让他感到恼火，并且有些愤怒。

忽然地，再一次进入。

害怕么？

他问。

嗯，我点点头。

那就尽情地害怕吧。

仿佛被点燃了怒火，枫将我的身体紧紧锁在身下。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肉体。

很疼。很疼。

我只记得一阵晕眩，便再也没有看到枫的眼睛。

盛殇

有点扑朔迷离了 后面会怎么样呢

之乔

Side7. 掠夺

卓说我到家的时候精神恍惚。

他说我跟那个时候的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她说，枫，不要过来。

小鸥，卓轻轻抚摸着我的发梢，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温暖如潮。

这是很久以来，卓第一次说关于保护我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让我想起温暖的阳光，还有阳光下孩子们的笑容。

 

我曾经问卓，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他却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到卓的眼神里掠过无线的哀伤，顺着时间不见。

小鸥？

嗯？

你不要再独自去找他，好么。

嗯。

可我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枫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下午的时候卓打电话回家，说是公司可能有什么事情要派人询问一些户口的问题，也许是要分配新的房子了吧。

我问他，是不是那样我们就可以从他的小屋里搬出去了。

他笑，是啊，给你住大房子去了呢。

话音未落，门铃便响起，我匆匆挂了线，冲过去开门。

然而出现在面前的却是枫。

那是野兽一般的，令人恐慌的枫。仿佛高大的一堵墙，堵住了我所有的出入，将我狠狠地摁倒在沙发上。

卓的小屋里，突然充斥着饥饿并且凶狠的气息。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那样想挣脱一个人的手掌，第一次那样害怕地想要哭泣。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浸在嘴角，有咸涩的味觉。

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怕么？

枫的语气似乎不容我有任何肯定的回答，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间思维空白。

你们都觉得我可怕，哈哈，原来你们都觉得我可怕么。

像是个癫狂的病人，枫忽然大笑起来。

你知道么，她也这么说，在我身下的时候，她忽然大叫着，哥，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不要，不要。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只是忽然疼痛起来。也许是为了那个小鸥，也许是为了自己。仿佛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喊叫，我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

我不过是太爱她，我想保护她，我不要其他男人进入她，这样也有错吗？

可是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枫一字一顿地说，她是我的人偶。

刹那间，我感觉枫完全变了一个人。我不知道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不是你的人偶，她是你妹妹。

“啪”地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右脸疼痛难忍。

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的人偶。

这是怎样一种欲望，期望永远占有并且征服，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肆无忌惮地向前，留下无数伤痛。仿佛绽开无数的彼岸花，花瓣上是滴血的痕迹。

我忽然想给卓打电话，我想让他来带我逃跑，到一个再也见不到枫的地方，很远很远。我想我更愿意一辈子待在卓的小屋子里，等他回家。然而，这一次，枫没有允许。

他将我生生地从沙发上拽起来，带走。

我被他一路拖拽着，在这条长长的熟悉的巷子里。我忽然希望这条巷子没有尽头，这样我便可以等到卓找到我。只是或许卓再也找不到我，我也亦再也无法见到他。

风很大，我再也听不见卓的声音。

只有枫在我前面自言自语道，

你是我的人偶，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去枫的大房子。没有大片的麦田，没有金色的阳光。

枫将我锁进他的小屋里，那是一处黑色的地窖，只有麻油灯灰暗的光。

我隐约望见地窖中央的公主床和床头的相架。

相架里放着她的相片。

我几近恐慌地张望着，却被枫一把推了进去。

小鸥，这才是你的家。

不！不是！我要回去，我要卓！

卓的名字似乎让枫更加恼怒起来，他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听着，你只有我，你也只能是我的。

可是我不是你妹妹！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你是我妹妹，枫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你是我的人偶。

 

地窖里很安静，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想听屋外风吹过麦田的声音，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我想吃卓买的棒冰，可是什么也没有。我想听卓的声音，可是什么也听不到。我想走，可是该怎么逃离。

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枫的脚步，他的脚步沉重并且有力，仿佛带着利刃，要将我处决。

我闭上眼睛，佯装睡着，却被发现。

枫粗大的双手褪去我的衣衫，游走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的每一次抚摸都让我感觉无以伦比的恐惧，每一次都似要将我征服，每一次都不容许反抗。

我看着他的脸。

他笑着，仿佛在欣赏一件成功的艺术品。

终于呢，小鸥，你又回来了。

他将我翻过身，瞬间，进入。

枫的进入有力且不容置疑。像是一种藤蔓，径直缠入你的身体里。

于是疼痛地叫出声来。几近抽泣，断续不安。

而他却似乎更加兴奋起来。

仿佛在说着，

这是给你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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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唯有情字缱绻。亦不休，亦难就。

之乔

Side8. 日记

我在枫的地窖里渡过一天又一天，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黑夜白昼。

枫每天都会来，并不是来看我，而是重新让我确认作为人偶的身份。

每一次的进入都如惩处，每一次都惊心动魄，每一次都宛若噩梦挥之不去。

那么你呢，你那个时候也会这样难过么？

我望着床边上她的照片，泪流满面。

   

我已是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她的日记。

那是一本黑色的日记，日记的封面上印刻着淡淡地写着两个字，小鸥。

 

“2002年12月31日。过年啦。

哥哥送给我一本黑色的日记本，说以后可以把心事写在上面哦。

好高兴，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

不过，哥哥不可以偷看的哦～

 

2003年1月1日。晴。

哥哥说我可以去他的音像店里淘些自己喜欢的音乐，这让我很高兴。不过他的眼神看上去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决定已经做了，哥哥你不可以收回哦。

 

2003年1月10日。 小雨。

常来音像店的那个男人叫卓。

他的眼睛有深邃的光，让我感觉温暖且美好。

我想与他说些什么，可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告诉他beyonce的歌很好听，想要告诉他我喜欢波西米亚风格的棉布裙子。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他每次进门的时候与他微笑。

其实这样便很好，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这样便很好。

 

2003年1月25日。晴。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话。

我说这首beyonce的歌很好听，是我最爱的那一首。

他点头，我知道，因为你总是放着这一首。

他的话让我忍不住泛起笑意，你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也一直都在望着我的关系。

 

2003年2月14日。多云。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好像春日温暖的阳光，每一句话都能将我紧紧包围。又似乎他是那样地了解我，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那样自然地说出下一句。

他开始时常给我买对街意大利餐厅的批萨。好像哥哥以前时常做的那样，热腾腾的打包盒上捆上红色的丝带。这让我想起情人节礼物，虽不是玫瑰，却依旧让人感觉幸福。

我很想跟他说我喜欢他，可我有些害怕，怕他照顾我的原因仅仅因为我像他的小妹妹。怕自己不够资格可以爱上他。

我该怎么办呢。

 

2003年3月16日。阴。

卓的家在那条长长的巷子里面，那里有高大的梧桐和清晰的阳光。我跟他他的后面，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唯恐他忽然发现了阳光下我的影子，一把将我抓住。我看到卓走进那间小小的院子，于是院子上面的窗户便被打开了。窗子里吹出一阵清新的风，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就这样站在卓的小屋下面，感受着他的气息。我知道他的衬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我知道他讲话的时候会脸红，我也知道他住在这条长长巷子的小屋子里。

我也很想在这样的小屋子里与他背靠着背听beyonce的歌，跟他讲我的故事。我想就这样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跟他一起走很久很久。

之乔

2003年4月4日。倾盆大雨。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只是记得这场雨下了许久许久。

哥哥说，不许我再和卓交往。

我好奇他是怎样知道的卓，可我并没有询问。我只是激动地与他争执着，

我们没有交往，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哥哥的眼神忽然变得让我充满恐惧，

朋友也不可以！

猛然间，我有种想要从哥哥身边逃离的冲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会变成那样。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凡是喜欢的男孩子便都不可以交往。为什么。

哥哥说那是因为他在保护我。

可是。

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当妹妹。只当他的妹妹。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情。还有，自己的小屋。

 

2003年4月10日。小雨。

今天看到卓的时候很想问问他可不可以带我走，然而却始终没有开口。

卓买的批萨依旧像以前那样好吃，只是我害怕哥哥是不是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好想好想逃跑。好怕好怕回家。

 

2003年5月2日。雷雨。

哥哥终于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在他再一次来音像店的时候遇见了卓与我在一起。

他的眼神愤怒得无法遏制，几乎是将我拖拽着回家。我在他身后，很是恐惧。

说！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

我……

“啪”。我听到自己的右脸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从小到来以来，哥哥第一次打我。

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终于忍不住，我号啕大哭起来。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人偶！

你就是我的人偶！

他的话似乎不容置疑，我抬起头，他却像只饥饿的野兽一般朝我扑来。

我的世界乌云满地。

这是我的亲哥哥。

可他。

却将我当成他的玩具。

当成欲望的工具。

当成人偶。

当成。

可以玷污的对象。

 

2003年5月3日。大雨。

他告诉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去音像店，他让我跟我的卓说再见。

望着卓的眼睛，我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我拿出准备好的相片，塞进他手里，

嗯，这是礼物。

什么礼物？

我不想告诉卓这是临别礼物，我想跟他远走高飞，不想分别。可是哥哥的脸却一次又一次地闪现在眼前，让我不知所措。他一点点地向我靠近，慢慢地，充满欲望地，朝我走过来。

不，枫，不要靠近我！

我失声大叫。

小鸥，小鸥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睛，面前却是卓焦急的神情。

没什么。我摇摇头。

卓的脸。忽然变成了那样遥远的梦境。

 

2003年5月5日。阴。

他将我关在家里的地窖里。仿佛这里早已为我准备好，中央的公主床边放着我的相片。

这是我曾经给过卓的那一张，如今却放在这里。

忽然很想哭，却看见他的脸。

他将我压在身下，仿佛这是理所当然。

我并没有反抗。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哭着说，哥，不要过来。

 

2003年。时间不明。

我记不得我在他的地窖里住了多久。生活乏味并且充满阴冷的气息。好像这地窖里的空气一般，闷热潮湿。

我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满足他。

可我不甘愿。

我想要逃跑。

我想要回到卓身边。

我想离开。

 

2003年。时间不明。

地窖的角落里似乎有扇暗门。

我想打开它。

 

2003年。时间不明。

我再也不在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见了，哥哥。

永别了，林枫。”